衆所周知, 中國在改革開放中期, 面對著"東西差異"的發展問題: 近海城市例如上海, 深圳的受惠于國家改革開放的高速發展, 但是内陸省份卻停滯不前, 而令中央政府在2001年頒佈"西部大開發",大力發展内陸城市, 發掘内陸天然資源. 但是至今沿海地區和内陸省份的差異, 依然明顯可見. 台灣,德國也是内陸差異明顯的例子,
以德國爲例, 雖然東西德在1989年統一,但是德國的東部(前稱東德)跟西部(西德), 無論是人口增長,經濟實力還是宗教普及率的差別, 也是顯然而見. 同樣的本土文化差異也發生在意大利的身上, 而這個議題就是跟意大利南北部不平均的發展有關, 被稱作"南北問題"(Question meridionale)
“Question meridionale” 在1873年由當時的意大利倫巴第地區國會議員,安東尼奧·比利亞（意大利語：Antonio Billia）提出,指的是意大利南北地區存在著明顯的差異,更加是長年以來歐盟對於意大利長期的偏見議題.
而意大利的國土,位處地中海, 而形狀就像一個靴子延伸到地中海的水域, 南部的意大利國土更與非洲突尼西亞(Tunisia)和利比亞(Libya)接壤, 但是北部卻以瑞士,法國和奧地利比較接近, 兩部分存在了明顯的文化渲染的差異, 究竟, 這樣的文化問題如何影響到意大利現代的社會經濟, 而在這個新冠肺炎下,這個議題又如何Comes under the public spotlight呢?
1. 意大利的地理位置
意大利呈靴形, 坐落在地中海地區, 而整個意大利分爲20個大區, 意大利北部的城市有米蘭 (Milan), 都靈(Torino), 威尼斯(Venice), 維羅納(Verona)等地, 而南部就有"靴身"首都羅馬(Rome),和"靴頭"那不勒斯 (Naples, 又名拿玻里); 也有"靴前的兩塊石頭",分別是西西里島(Sicily) 和薩丁尼亞島 (Sardinia), 城市包括帕勒莫 (Palermo), 卡塔尼亞 (Catania)和卡尼亞里(Cagliari), 以及"靴的脚跟"- 萊切(Lecce)和巴里(Bari)
意大利北部: 意大利的經濟"發電機"(圖左)
意大利南部: 意大利農業發展大區, 也是
意大利人認爲的"罪惡溫床"(圖下)
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 意大利每一部分都是旅游景點來的. 在北方游客可以看見阿爾卑斯山的崇山峻嶺, 中部可以看到羅馬富有歷史遺跡和古羅馬帝國的蹤影, 再南去, 就可以品嘗到地中海的熱帶風情以及沙灘海岸. 所以有人説,環游意大利,能歷盡春夏秋冬, 仿似游歷四季.
但是, 雖然有著截然不同的文化氣候樣貌, 但是這些地理因素,也左右了南北的失衡發展, 下面我們開始有地理,歷史,大衆文化和民族偏見來探索意大利的南北問題!
2. 南北地理因素
本文主題"Powertank vs Gangsters" 中的Powertank, 意思指"經濟發電機", 正正是指北部的經濟實力雄厚, 意大利大部分的GDP貢獻, 都是來自北部的城市省份, 其中以旅游業, 金融業為主要來源; 其中位於倫巴底區的"米蘭都會區"以及周圍的城鎮組成的"倫巴底大區" (Lombardia regions, 見下圖), 國内的生產總值全球第二,僅次於巴黎大都會區, 不過也是歐洲十大重要商業及經濟中心, 人均GDP也超過歐盟標準一倍有多; 而在東北部,我們耳熟能詳的威尼斯, 則位於威尼托大區(Veneto Regions), 不斷吸引了全球旅客蜂擁而至, 而令旅游業和零售業發展蓬勃. 因爲意大利北部地理環境比較崎嶇, 而且臨近高原地區, 所以意大利政府大力發展北部的銀行,造船,和電網科技產業.
而南部的地區,它們遭遇的命運卻截然不同, 雖然羅馬貴爲國家首都, 旅游業, 科研中心也大多集中在羅馬, 但是跟北部的威尼托大區和倫巴底大區相比,經濟實力卻不敢恭維了, 隨著南移, 地勢開始有高原開始變得平坦, 而且氣候漸轉溫和, 所以意大利南部則有利於農業發展, 橄欖油, 番茄, 葡萄酒,大部分以家庭式農莊經營., 加上地中海冬暖夏涼的氣候, 有利農作物的收成, 也成爲了意大 利農作物和食品材料維持優質和高價格的原因.
雖然兩部分地區發展各自的地理優勢, 專注分工不同的經濟生產, 但是現實上, 農業在全球化的影響下開始式微, 儘管農業依然佔全國六分之一的經濟貢獻, 但是全國的發展依然以北意大利的發展牽頭, 對于南意大利的經濟和基建投資少之又少. 而這個現象在1870年的意大利統一王國誕生的歷史時段就已經開始出現, 意大利著名的社會系統經濟學者帕累托, 就是觀察到意大利南北部的經濟差異, 所擁有的資源極爲不均,而誕生出80/20法則的社會資源的運用策略
"80/20定律指出大部分(~80%)資源集中在少數人(~20%)的手中, 而這擁有少數資源人(~20%)因此會造成事件,甚至是團體中重大(~80%)的影響"
這個理論現今應用在企業管治,政府決策,甚至用來反映現今全球財富不均的現象, 而這個理論的誕生也就是由帕累托,觀察到當時意大利剛剛統一時, 國内的資源大量集中少數大地主主導的意大利北部而觀察到的, 而當時, 擁有大量人口的意大利南部人口, 則享受不了意大利的經濟成果.
所以時至今天, 意大利的經濟方針也高度依賴北意大利地區, 而對南意大利的資源,基建建設卻大幅落後, 所以拿波里所屬的大區-坎帕尼亞 (Campinia), 大區的GDP總和是低於歐盟水平的, 而再往南的大區, 譬如是"靴尖"的卡拉布里亞(Calibria),以及"石頭"和薩丁尼亞島, 則比卡拉布里亞大區更低, 所以南北問題, 不是近來的問題,而是由1860年代意大利王國混戰以及吞并統一的時候就已經出現, 而根據研究, 南北問題從以前"北方富戶,南面農村"的地區定型, 慢慢塑造了意大利經濟向北移向的經濟方針, 加上南意大利遠離法國,奧匈帝國等雄厚的市場, 造成了南意大利大幅落後的現象.
3. 歷史文化的定型(Cultural Stereotypes)
在國際關係中, 有一個著名的著名的學説叫做"東方主義"(Orientalism), 由由以色列英國的國際關係文化研究學者愛德華.薩爾德(Edward Said)在1978年提倡, 在他的一生著作<東方主義>中, 提到當時以宗教,地主,皇室爲主的西方帝國,是如何看待東方世界 (除了涵蓋傳統的東方世界, 例如中國, 印度, 還包括了伊斯蘭教在地中海以東地區, 例如阿拉伯, 巴爾幹半島和北非的宗教勢力), 這本著作以西方國家的"第一人稱", 也即是以"西方"的社會視覺, 怎樣以他們的知識, 來建構他們對於東方世界的印象和描寫, 而萌生了"東方主義"的學術思想.
"東方主義"包含了西方國家對當時崛起的東方國家主觀的描寫, 以帝國主義來看待東方世界. 總括來説, 西方國家對於東方, 存在著兩方面的印象- 敵視(Xenophobic), 妖艷(Xenophilic)"
當時的西方帝國認爲, 東方的文化宗教對他們來説是一種威脅, 除此之外還是一個文化侵略, 還是一種妖魔,赤裸裸的威脅; 而另一方面,他們又按奈不到自己的好奇心,也欣賞他們異國風情的一面,尤其是女性, 西方文明描寫覺得東方女人是放蕩和淫邪的.
總括來説, 西方帝國對于地球另一面的東方世界,存在一種反感,"恥與為伍"的感覺, 並抗拒異國宗教的一切侵略. 這個抗拒感在17世紀開始更加深化, 隨著東方土耳其,以伊斯蘭回教立國的鄂圖曼帝國, 在北非地區如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埃及, 以及在巴爾幹半島例如波斯尼亞,阿爾巴尼亞,甚至是阿拉伯國家的領土擴張, 大大觸及了西方傳統以基督宗教立國的帝國神經, 隨而對異國宗教文明侵略開始感覺厭惡.
意大利距離鄂圖曼帝國的國境只有一海之隔,
以東,亞得里亞海的彼岸就是被鄂圖曼帝國侵占的巴爾幹半島;
以南, 地中海的彼岸也是被鄂圖曼帝國侵占的北非沿岸, 對於意大利以天主教為國教的國家構成重大威脅 (見下圖);
再者,在文章開頭説過北意大利靠近法國,瑞士,奧匈帝國等奉行基督宗教, 而南意大利,相反, 則靠近北非沿岸伊斯蘭勢力的國家, 自古以來, 南意大利人的種族文化也深受北非阿拉伯的文化影響, 早在中世紀公元800年, 穆斯林在地中海急速擴張, 並侵占西西里島和薩丁尼亞島, 後人稱這批穆斯林進占南意大利為"撒拉森人", 去到12世紀,南意大利組成"西西里王國" 以種族多元爲特色, 跟當時北意大利的"威尼斯共和國"信奉基督宗教形成對比, 所以在中世紀,南意大利收到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和阿拉伯文化的影響, 故此形成了意大利本土文化鮮明的對立: 北部以基督宗教爲主, 而南方則為多元文化,甚至是阿拉伯東方文化熏陶
"這樣的差異也造就了南北意大利人的人文風貌的不同:
北意大利人以白人,日耳曼民族爲主; 而南方因爲在中世紀跟北非,地中海諸國混雜起來, 皮膚比較棕色, 民族傾向為地中海拉丁裔"
根據<東方主義>的描述, 基於上述意大利的北方基督教王國對東方宗教,以及外來的文化存在敵視的態度, 所以對於北意大利人對南意大利過往因爲被拜占庭,阿拉伯影響, 而存在排他的態度; 他們認爲, 南義大利人是受過"蠻夷"統治的, 是不文明的代表, 故此在意大利往後的發展, 利益通常只會向北輸入,而南部的人民卻不能分一杯羹; 而且北方人也定型了南方人因爲有阿拉伯, 拉丁裔的血統, 而定性他們為犯罪分子或者是"社會的不良基因", 而加劇了意大利南北分裂的局勢. 而在2015年發生的歐洲難民事件,許多的北非阿拉伯難民經地中海登上意大利南部地區尋求庇護,更加劇了北方人對南意大利的不良印象.
4. 紛爭王國下社會結構 - 南部農民vs北部精英
意大利在中世紀的歷史(大概1200至1850年),分裂了大大小小多達10個的王國, 其中, 北方以威尼斯王國,米蘭王國, 熱那亞王國,弗洛倫斯王國為代表, 而南部則有拿波里王國以及西西里王國. 論經濟實力北部的王國們實力比南方雄厚的多, 先説威尼斯共和國, 疆域延申到克羅地亞的部分,并擁有强大的海事力量, 在地中海的貿易地位十分高, 而佛羅倫斯和米蘭王國則是文化藝術的大熔爐, 也是文藝復興的搖籃地, 這三個王國以出產絲綢,珠寶,皮革爲名, 是爲當時歐洲其中最重要的地中海貿易城邦, 無論是貿易,文化,也主宰了意大利現今的經濟地位, 奠定了未來實行工業,經濟現代化的厚實基礎.
而因爲意大利中世紀幾乎大多時間也處於城邦割據的局面,也無形地營造了南北意大利的對立, 以及養成了北方人面對南方人的"種族優越感"
及至1861年意大利眾王國統一為意大利王國, 這一種無形的分裂依然存在: 北方的王國地主和教廷擁有最多的土地,教廷和權貴往往存在利益輸送的關係, 透過侍從的雙邊關係來不斷蠶食土地擁有權, 對於南意大利以保守勢力的農民,中小企,鄉村知識分子來講可謂格格不入; 北方的精英階層受惠于政府的大力扶持, 構成官官相衛的政治面貌, 北方更成爲了統治階級的集中地, 對於南方大部份都是貧窮的草根階層和無產階級的農民來説, 自然對於國家的歸屬感少之又少.
再者, 北方王國往事也大力發展海事,貿易,工業化的技術,透過王室集權, 高速奠定了早期工業化的基礎,而南部王國則處於貴族割據, 地主爲大的狀況, 經濟架構卻依然以保守農業爲主
這也印證了80/20定律, 政治上而言, 一小撮北部意大利精英階層, 統領了國家大部分的管治, 南方人也以爲希望在北方謀求更高的薪酬, 也紛紛移民到米蘭,熱那亞等地, 投入發展蓬勃的重工業, 來改善生計. 這一種不公平的社會結構更揭示了意大利精英對無產階級的剝削, 意大利共產人物葛蘭西(Antonio Gramsci)也批評了北方統治階層是加劇南北問題的始作俑者.
5. 黑手黨: 大衆媒體文化的渲染 (Mafias and Black Hand Gang)
<教父>這一套風靡全球的電影三部曲, 講述意大利聞風喪膽的犯罪組織- 黑手黨(Mafia)家族柯理昂(Corleone Families)三代的發跡歷史, 也襯托出黑手黨在意大利是一個極其龐大,由南部西西里島開始發展的黑社會團隊.
電影中以整個黑幫家族在西西里島開始進行"有償保護"(廣東話俗稱-收陀地), 來進行不法勾當的犯罪行爲, 事實上, 意大利南部也是充斥著極爲濃厚的犯罪氣氛, 也是多虧黑手黨在意大利南部極高的滲透率.黑手黨來自1860年代, 在意大利王國統一的初期,在西西里島扎根在田園土地的一班以土地買賣, 收取保護費,與土地擁有者協商受賄的組織, 黑手黨和地主形成一個互相依賴的關係,唇亡齒寒, 所以踏入20世紀,黑手黨發展開始浩大.
而此文章的主題<Powertank Vs Gangsters> 中的 Gangsters, 就是指南意大利的罪惡勢力-
黑手黨
正是因爲南意大利地區大部分以農地, 以及寬鬆的土地政策, 令黑手黨能夠大肆在農地天地中建立勢力, 而黑手黨他們通常以家庭為單位, 每一個家族也在黑手黨的圈子裏建立勢力, 所以有些黑手黨的組織, 更貿然從田園走到大城市如巴勒莫,那不勒斯,羅馬等地, 進行賣淫, 販毒, 游客勒索等勾當.
事實上, 南意大利地區由於以農民居住, 加上大多以農業爲主, 教育衛生水平不高, 而人均收入水平也大幅落後, 在貧乏的經濟狀況下, 人們也甘願冒險做一些違法勾當, 透過搶劫,和非法掠奪來維持生計, 所以在意大利同意初期, 由於統治者偏重北部發展, 而領到意大利南北發展不均, 而南方的治安也因爲匪案日增而降低, 農民和低下階層也寧願加入黑社會行列而爭取收入
"所以, 南北意大利人的彼此觀感也是互相指責, 南方人認爲北方人是社會資源的掠奪者,而北方人認爲南方人是社會敗類"
隨著20世紀來臨,南方的意大利開始漸漸成爲邪惡的源泉 ;去到二戰是,當時法西斯元首墨索里尼爲了保持北部强大的工業化補給, 而大力保護北部地區的軍事裝備建設, 和鋼鐵補給, 而南方則淪爲二戰著名的"意大利戰役"的作戰地方 (又稱西西里戰役), 此戰爭以美,法,英等盟軍在西西里島登陸,圍剿意大利軍隊,在1943年迫使意大利投降, 而令南方的基建,經濟水平每況越下, 而令二戰完畢後, 大量南方人逃離到北方地區發展, 令貧窮現象加劇, 更助長了罪案的發生, 令黑手黨有機可乘.
而在20世紀後期,不同的影視作品也不斷灌輸了意大利黑幫,以及南意大利的負面印象, 除了剛才提到的<教父>之外講述的黑手黨的幫派鬥爭之外,還有HBO的連續劇系列<The Soprano> (中文:黑道家族, 好像<愛回家>一樣的長命劇集,由1999年到2007年), 裏面描述了意大利裔美國人 Tony Soprano, 一個黑手黨的其中一個幫派老大的事跡,也深化了南意大利種族的犯罪形象
"南意大利人跟黑手黨的關係, 也牽涉到居住在南意大利的意大利裔美國人, 相傳美國在二戰西西里戰役中, 也透過黑手黨的綫報來擊敗意大利,所以對與意大利人來説, 南方的意大利裔美國人也是為北意大利人所憎恨的"
時至現在, 有無數的影視作品也是圍繞著南意大利的黑幫和犯罪勢力的, <JOJO奇妙歷險>, <The Departed>, <On the Waterfront> 等電影漫畫更加深化了南意大利不良的形象, 也令北方人對南方的觀感倍加負面, 造成無可挽回的分離局面
6. 現今結語
意大利一直是歐洲裏的"麻煩友", 先在一戰時在1915年忽然做了"二五仔"投向英法盟軍的懷抱裏, 繼而二戰是也是納粹德軍的不太可靠的同伴(事關在1941年希臘戰爭,也是多虧德軍的幫助才能幫助意大利走出困局, 而在1943年盟軍在西西里登陸, 也是意大利早早投降), 加上意大利在2010年時代連續五年經濟負增長, 也不斷的向歐盟要求成員國的經濟援助, 而2020年的COVID-19疫情,意大利也是重災區, 也希望歐盟成員國履行互助責任, 希望透過發行國債,重振本土經濟.
可見歐盟經常要應付這個比較麻煩的成員國.
而在大衆流行媒體中,也對意大利人有一種負面的描寫: 除了可笑的口音之外,還是無論有什麽重要事件,甚至是打仗, 一到午餐時間就連仗也不大, 匆匆投降, 爲的是不要打擾他們的吃Pizza, 吃Pasta的時間", 可見意大利在流行文化下都被塑造成一個尷尬又可笑的"豬隊友"
意大利的南北問題依然存在, 不同的大區各施其職, 發展經濟, 固然沒錯, 但是對於南北意大利人的偏見消除, 以及對立, 并不是單單以國家經濟政策而造成, 背後歷史的王國分裂, 現代流行媒體影響, 中世紀的宗教人口差異,以及是南北意大利資本主義下, 社會資源運用體制不同, 也使意大利南北問題, 成爲國内一個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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